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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蛮和另一只蛮蛮
本文字数:1158
李 莎
《山海经》中有鸟蛮蛮,只有一只眼一个翅膀,两只蛮蛮连成一体,才能比翼双飞。在《文学或者音乐》这本书中,作家余华把音乐当作一只蛮蛮,文学当作一只蛮蛮,像创作多声音乐一样写作,为读者带来独特的阅读体验。
早年,我读过余华的小说《活着》,苦如刚煎好的中药,便认为,余华此人内敛深沉。如今,读完散文集《文学或者音乐》,方识得余华“庐山真面目”。他更像金庸笔下的“黄药师”和“老顽童”合体,深谙音律,幽默赤诚。
本书不能在公众场合读,时而戳人笑穴,时而教人泪目。最好一个人,一本书,找来文中的音乐,边听边读,身临其境,像蛮蛮一样,随他翱翔在这“阅读之书,和声之书”里。
首先吸引我的是《音乐影响了我的写作》,他说在“文革”后期,突然“被简谱控制住了”,把《狂人日记》抄一遍,再把简谱里的音符胡乱安在字上,创作出“世界上最长的一首歌”。不知道写了什么,更没人能演奏。看到这里,颇能共情,我小时候也在课本里画过小人,不禁一边捧腹,一边惺惺相惜。但他笔锋一转,中年时,“音乐真的到来了”,交响乐助他打开了四十大盗的藏宝洞。
他在布鲁克纳的《英雄交响曲》中,听到了“一个时代倒下去”;他写巴托克的音乐“民歌在最现代的旋律里欲言又止”;他讲梅西安的作品令他“浑身发抖”。他读懂了音乐,而我读懂了音乐中的真、善、美,读懂了音乐如文学一样的史诗感。
余华解读和谐和声是“互相欣赏的和声”,不和谐和声是“互相争论的和声”。他把两个文学家放在一篇文章里。他说,青年时代不知深浅,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两天来,心跳维持在每分钟一百二十次。后来他尝了茨威格的“速效救心丸”,心跳维持在每分钟八十到九十。把心练强,再去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发现“恐高症治愈了”。无疑,这是两位写作风格相似,叙述力度有别的作家,是和谐的和声。他还写了川端康成文学里“无限的柔软”,来对比卡夫卡“极端的锋利”,这是不和谐和声。这样用音乐中的“和声”的概念,来创作文学,书中不胜枚举……
他像讲故事一样翻译音乐。在《音乐的叙述》里解说音乐的主题是,“一个不敢走远的孩子,时刻回首眺望着自己的屋门”;他重新解读不同风格的“单纯”。说莫扎特的音乐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单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是,绝望后顿悟的单纯。他像写小说一样,把勃拉姆斯放进时代大环境里写。在几乎所有人都宣扬浪漫主义的时候,勃拉姆斯“越走越远,成为一个时代的绊脚石。”用一生来坚守古典主义……
余华像一个技艺高超的演奏家,用文字“演奏”了文学和音乐。让读者在阅读中获得了“通感”,使读者体验到丰富的阅读趣味;向音乐借取交响感,使文学创作实现更立体的可能。他虽然没能成为作曲家,但已完成儿时的梦想,把文字变成音符,谱写了音乐。把“文本当作一只蛮蛮,阅读是另一只蛮蛮”,带读者乘着歌声的翅膀,经历了一场文学和音乐的奇妙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