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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自信无需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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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健

 

以前看到一篇短文,说《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明月于江苏城市频道录制节目时着装朴素,让编导们一时愕然不解。面对询问,他坦言:“真正的自信不靠外在包装。”此语如一枚纤细却坚韧的针,刺中了当下表面熠熠、内心却贫瘠不堪的时代心理症结——我们何其需要正视那份虚幻外壳下的灵魂贫弱。

物质堆砌的攀比奢华,每每是内心空虚又恐惧的掩护。这种心理源于自我价值被不确定的异化感所吞没,人们便贪婪地攫取符号化的商品作为补救。如当年明月一针见血指出的:“攀比衣着物质生活的往往是穷人或暴发户”,他们试图把价值归属感寄托于身外之物的虚妄支点。这种境况正如鲍德里亚的观察:在消费社会里,人们消费的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一个个符号编织成的虚幻意义。当那“千金散尽”只为“博君一笑”的奢侈豪掷上演之时,当那些急不可待贴满标签的新贵们将“某奢侈品牌”作为身份认同的唯一凭据与通行证时,内里包裹的恰是价值判断贫瘠的惶恐——人们疯狂追逐物化的符号,却使灵魂在喧嚣中漂浮无根。

那真正的自信,却如山谷幽兰,只源自内心笃定的丰盈与自足,无需虚饰的包装。不论古今中外,精神富足的智者皆如当年明月所言,“内心充实自信的人,无需这些‘盔甲’保护自己”。孔子深深赞许身处陋巷仍不改其志的颜回,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瓦尔登湖畔的梭罗,在亲手搭建的小木屋里,俨然以最朴素的方式拥有了整个宇宙的丰饶,发出“我愿深深扎入生活,吮尽生活的骨髓”的宣言。还有陶渊明披星戴月躬耕于南山之下,在“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简单日常中,寻到了灵魂最终的归属与圆满——他们共同谱写着超越物质囹圄的智慧赞歌。

更深层上,剥离物质符号的伪装,实为一种存在勇气的证明,是对生命本真状态的艰难回归。这种回归坚定地拒绝符号化的生存方式,它意味着以真实的自我直面世界的深刻碰撞与交流。海德格尔将此视为人类“本真性”的至高追求——人必须勇敢地摆脱“常人”的裹挟,才能找回那被遮蔽的“澄明之境”。每当想到苏格拉底赤足行走在尘土飞扬的古希腊集市,其灵魂的清澈与深沉足以让满身珠玉黯然失色;亦如当年明月那几十元衬衣下跃动的心,蕴藏着对整个明朝历史风云的深沉理解和通透智慧——正是这种内在的丰沛与澄澈,使得外在符号的“盔甲”在生命本体光芒前显得渺小而多余。

观众眼中当年明月的朴素衣着,在物质符号喧嚣的今日,不啻为一声唤醒灵魂的警钟。强大的自信内核永不凭外在的符号堆砌,它源于精神深处的丰饶海与澄澈泉——那是颜回陋巷中的朗笑声,是梭罗湖边小屋里的思想微光,也是当年明月静气坦然面对摄像机镜头的力量源泉。

经历岁月风霜的侵蚀,所有易朽的物质标签终将剥落。唯内在的充实饱满方能使人站稳于时代洪流的冲刷之中,而灵魂深处的自信光芒才是穿越浮华迷雾的永恒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