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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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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云

去年五月,在淮北西南岗老家生活的妹妹打来电话,说村里的老屋要拆了,镇政府重新规划建设生态文旅村。通话时,她一边手握手机、一边伸着长竿钩摘着树上的洋槐花。

老村即将消逝,补偿款到位,这是生态居住环境改善的要求和趋势,我没有深感不舍。只是遗憾,今后回村怕是再也看不见那些已生长了四五十年的洋槐树和树上雪白如云的洋槐花了。

“一月迎春二月梅、三月桃花四月梨、五月洋槐六月枣、七月荷花八月桂……”这是小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掰着手指头一一归纳出来的家乡“花开季”。

其中,洋槐花是最受我们欢迎的。它可是村庄里的大盆景,外表看上去虽有些粗糙,却非常高大朴素。站在树下仰头望去,高大的枝干虬枝在空中伸展,树冠巨大,绿叶飘忽。特别是一到五月,一树树的洋槐树开花了,一串串洁白如玉的花朵挂满树梢,风一吹,花瓣那浓郁的芬芳和香甜味儿,在阳光下的空气中流动,穿屋走巷,清香浮溢,缭绕飘逸在村里村外。

站在洋槐树下,透过花和叶的缝隙,看到的是更加碧蓝的天空,更加美丽的白云,以及白云下悬挂的纯白花穗。我常和小伙伴们在树下仰望,在树下旋转,在树下跳跃,任白生生的花瓣把人包裹,熏人的浓郁花香味儿把人陶醉。哦,当把那整条的花枝握在手心里,感觉就像皮肤贴在绸缎上,透着特别清凉、爽滑、沁心的感觉。

那时节,在上学放学路上,我经常见到家家户户的场地上,晒着一堆堆、一瓢瓢的洋槐花。旁边,那些比我年长几岁的大哥哥、小姐姐们站在树下,伸着长竿、镰刀等工具在枝丫间采摘,随着枝条清脆的折断声,一束束、一串串的花枝从树上簌簌坠落,树底下的人随即一哄而上,纷纷抢着去拣拾。

洋槐花生吃甘甜,满嘴生香。人们薅下几粒或成串地放进嘴里嚼吃,口腔里弥漫着的尽是香甜的味道。遇到不敢吃的小孩子,大人们就会鼓励说,吃吧、放心吃吧,这是能够生吃的花。

阳光同样热烈地铺洒在我家房前屋后的几株洋槐树上,父亲母亲从田里种地回来,也绑上长竿去钩摘洋槐花。父亲仰头钩着、妈妈低头拾着,不一会儿就装满了一筐。妈妈对我说:“洋槐花能当粮吃,又能当菜吃,是老天爷给人种在天上的粮食。”父亲接着说:“60年代,青黄不接春三月,不少人是靠洋槐花、榆树叶子度日子的,到后来,洋槐花被摘得一朵没了,榆树皮被剥光煮得吃了,吃的人全身浮肿。可没有这个,很多人活不下来。”

听父母这么一说,洋槐花仿佛成了开在天上的圣花。我放下书本、作业,也弯腰蹲身捡拾起来。太阳落山时,母亲打来一盆清冽冽的井水,把洋槐花淘洗几遍,将水控干,倒进热腾腾的锅里,加上油盐翻炒,然后,再从鸡窝里摸来两个鸡蛋打进去。一阵锅铲碰撞和嗞嗞的响声过后,一大碟美味可口的炒槐花便出锅了,浓浓的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母亲把它端到饭桌上,不等凉一凉,我们姊妹五个就急不可耐地伸出了筷子、勺子。才三岁多的小妹妹直接用手去抓,结果被烫得哇哇大哭……

采洋槐花成了我们年少孩子的一大乐趣,吃槐花则是家家户户共同的记忆,也是村子里在五六月份的特殊风景线。

光阴流逝,岁月不居。如今村庄重建正酣,那一棵棵高大茂盛的洋槐树能保留下来吗?多么希望改建后的新村里,每到五月,那一树树的洋槐花依然灿烂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