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龙

 

工地小江湖，偶冒稀罕事。

那天，我到工地查看，与项目经理小徐边走边交谈，一瞟眼，看到道路边立的不锈钢框安全宣传栏里，粘贴着几张红头文件纸与图片，中间夹杂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格外扎眼。

“咦，这是什么？”我话未脱口完，脚就情不自禁地趋向前，眼球也紧紧盯在泛红光的钞票上。

小徐见我对这感兴趣，就迈前一步，左手隔着玻璃指着百元钞票说：“这是架子工老李和老婆贴的，是自罚的款，看看上面还有老李的检查呢。”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果然见钞票上方也贴着半截白纸，上面歪歪几行手书字：“检讨书：我是劳务班组架子工，今年3月2日搭架子中……”。

一旁跟着的安全员小吴也来了兴致，插话说到：“报告一下领导，老李的这个罚款说起来话长，多少还与你有点关系呢。”我听后心头一震，连问“怎么回事？”

小吴说：“你还记得三个月前也就是3月1日那次来工地吗？”

“记得啊，我还遇到一位违章的架子工，对他进行了批评，让停工整改，还扣减收入50元。是与这有关系吗?” 我应答着小吴提的问题，脑海里也浮现起那次来的情景：那天工人们正在3号楼搭设钢管架，已搭了六米多高，其中一位工人在上面安装钢管，翘着脚走在跳板上，样子很轻松，一条安全带裹在腰间，端头未与上口的横杆立杆连在一起，违反安全规定。我当即指出他违章作业不安全，并责令立即整改，还按照规定进行了收入扣减。当时那位工人操着一口四川话，咕囔着还有几分怨言，他老婆也在现场当下手，也很不情愿老李被处罚。

小吴接着说：“这就是那个人，只不过这次是他和他老婆自愿罚的。”“啊，哦，是怎么回事？你得说来听听。”我听得有些迷糊了，更想知道缘由。

小吴看了一眼小徐，小徐使个眼色示意他接着说，他吃紧的面部肌肉松开了花，然后说道：“就是你那次处罚他的第二天，老李在上面紧螺栓时，一脚踏空了，多亏腰间的安全带锁在立杆上，没有坠下来，才救了险情。”

小徐就插口说：“后来他们夫妻俩一商量，感觉违章作业不可取，也多亏了检查整改才救了命。就写个检讨，拿着自罚100元，来找我。我说你们能吸取教训是好事，罚款不是目的，依规才保安全，自我罚款的事就不必了。后来他们把检讨和那张一百元钱贴到这里，说是告诫其他人。”小徐讲到这话语停了停，又接着说：“从那以后，这个宣传栏成了稀罕事，人们上班下班走到这都要侧目看看，违规作业的人也大大减少了。”

我听完后，血脉上升，心绪兴奋，连连说：“这个自罚是典型，告诫警示很实际，稀罕！稀罕！真正是处罚不是目的、依规才可平安。”

小徐又伸出手，指着宣传栏背后正节节拔高的大楼，说“老李还在那里忙着搭架子”。我目光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见远处那人头涌动的脚手架上，似乎有老李的身影：他头戴安全帽，身上安全带紧系着连杆，正生龙活虎平安劳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