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唱

谁说物件不会说话？在岁月的长河里，他们身上的每道裂痕都藏着独特的历史。在时光的荏苒中，他们浸染着工匠的心血。在那片八月桂花香的影子里，蕴含着它的故事，也守护着我的童年。我想告诉你关于它的故事，你来，我说给你听。

工字凳是一块小小方方的矮脚凳，实木做的，听大人们说，大约在七零年初，它便来到了外公家，刚来时它有着清晰光滑的纹理与桐油，如今我看着它，早已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

在我还没长高的孩童时期，外公将它给予了我，每到吃饭的餐点，小小的我双手捧着沉甸甸的工字凳，在高高椅背的红木椅上回架起，坐在上面正好足以够到饭桌的高度，面前全是我爱吃的饭菜，直到我成为小小少年它依旧陪伴着我。

深夏初秋的傍晚时分，我常去院子外的公园里玩耍，回头时总能透过矮墙，看见外公在桂花树下坐在工字凳上向我张望。现在偶尔趁着假期会随家人一同回去陪伴他，依旧是那样的傍晚，他坐在矮脚的工字凳上，白色的短短发根被昏黄的落日染得泛起金光。他佝偻着身子翘起腿，在那样的倏然间，仿佛时空穿梭回到过去。

他拎起小凳子朝我走来，似乎还是中年时的模样，我接过小板凳搭在红木椅上。动容间我从公园的草垛里站了起来，路边的树枝不能再成为我的武器，那团草垛也没能再藏住我，我坐在没有四色拼盘的桌前，单手便能轻松掂起的小凳，它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拦腰处缠上了一圈胶带，抬头看着他，他的头发像褪去了原本颜色的蒲公英，原来我早已长大了不止一岁，他老去了不止一点，它度过了不止一年。

两根短柱支撑着的一块长板上布满了皱纹，书写了几十年的岁月，如今的我再坐上去，它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父亲总想将之扔掉换一把新椅子，我总会将它抢来不给丢弃，也不允许将它烧给柴火。那天，我看见它歪七扭八地横在桂花树下的花栏上，丑得一点不美观，我却是那样的心安。

我会一直将它守护在那棵桂花树下，临走前我叮嘱外公，如果下雨了记得一定要收回屋子里，等天气好了再拿出来晒太阳，长大的我坚定地守护着它，正如它默默陪伴幼时的我。

它是蕴藏外公青春的工字凳，也是陪伴我童年的工字凳；它是桂花树下的笔挺工整的工字凳，也是花栏架上歪歪扭扭的工字凳。那些被蹉跎的岁月，它仿佛静谧的海，仿佛凝结的时间，沉默不语间又积累了永恒，它是我的老物件，也是你的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