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槐艾

瓜洲古渡公园

沉箱亭

瓜洲古渡

彤云阁

伊娄运河

 

在中国，少有一个小镇有唐宋元明清上千位文人墨客为之题诗作赋，少有一个小镇有被吟咏的诗词多达上万首。这个小镇就是长江中下游北岸扬州市邗江区境内的临江小镇瓜洲。瓜洲，是一个被诗歌充盈的古镇，是名副其实的“诗渡瓜洲”“诗意瓜洲”。

瓜洲原为长江中流沙冲积而成的四面环水的江中沙洲，因形状如“瓜”而得名，又称瓜步或瓜埠。随着长江冲积的泥沙淤积越来越多，到唐代，瓜洲逐渐与北岸陆地相连，成为长江北岸与运河通连的一个渡口，并与对岸镇江的西津渡同为古代航运交通的要点。

作为连通南北的水陆交通枢纽，瓜洲自然成为古代文人墨客乘船游历天下的中转站。从唐代到清朝，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来到这里，春看一江春水，夏观潮涨潮落，秋赏芦花如雪，冬瞻水瘦山寒，留下了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名诗佳赋，让原本只有人间烟火的江边码头充满了诗意和墨痕。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长相思》，虽然描写的是女子倚楼怀人的情思，却刻画出瓜洲汇集汴水泗水、南北通衢的交通枢纽位置。

作为运河入江口、长江北岸通江达海的重要交汇点，瓜洲，是唐代高僧鉴真起航东渡日本的码头，是清代康熙、乾隆二帝巡游江南的必经之地。民间传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也发生在这里。

除了白居易外，孟浩然、刘禹锡、王之涣等多位唐代大诗人都写下了与瓜洲有关的诗篇。孟浩然在瓜洲写下了《扬子津望京口》：“北固临京口，夷山近海滨。江风白浪起，愁杀渡江人。” 刘禹锡在瓜洲写下的《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中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成为千古绝句。

唐代王之涣《登瓜洲山》：“登高望远，惟见长江天际流。鸟飞不到，猿鸣悲哀，烟波江上使人愁。” 张祜《题金陵渡》：“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洲”。高蟾《瓜洲夜泊》：“偶为芳草无情客，况是青山有事身。一夕瓜洲渡头宿，天风吹尽广陵尘。” 所有这些，至今都让人耳熟能详。

最让瓜洲人骄傲的是，唐代大诗人李白为瓜洲写下了《题瓜洲新河饯族叔舍人贲》的诗：“齐公凿新河，万古流不绝，丰功利生人，天地同朽灭。两桥对双阁，芳树有行列。爱此如甘棠，谁云敢攀折？吴关倚此固，天险自兹设。海水落斗门，湖平见沙泬。” 激情的诗句歌颂了瓜洲人在齐浣带领下开凿瓜洲伊娄运河的气概。

当然，流传甚广的名篇佳作当要数宋代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著名的诗篇《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王安石诗中首句通过写京口和瓜洲距离之短及船行之快，流露出一种轻松、愉悦的心情；第二句写诗人回望居住地钟山，产生依依不舍之情；第三句描写了春意盎然的江南景色；最后以疑问语气结尾，再一次强调了对故乡的思念。全诗不仅借景抒情，寓情于景，而且在叙事上也富有情致，境界开阔，格调清新。它与历代发生在古渡边的众多诗文唱和一起，成为人们心中永不湮灭的人文符号，也成为古镇瓜洲的名片。

宋代欧阳修、苏轼都曾出任过扬州太守，留下了许多与瓜洲有关的诗文趣事。其中苏轼诗戏金山寺和尚的故事广为流传。一天，苏轼在瓜洲写了一首五言诗：“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表面上是赞颂菩萨，其实是自喻自己不为八风所动。苏轼遣家仆过江送给好友金山寺佛印禅师鉴赏。佛印禅师看后却在原诗上写了一个“屁”字回送苏轼。苏轼看后怒不可遏，当即从瓜洲坐船到金山寺找佛印禅师理论，只见寺门上贴了一副对联：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苏轼恍然大悟：佛印语言虽脏，却击中自己要害。自诩“八风吹不动”，实际上一风就动摇了，过不了赞、讽、谤、名、利、衰、苦、乐八关。

宋代大诗人陆游除了写有《瓜洲》：“瓜洲苍翠远，长风万里来。白帆一片日，清江十年回。”，还写有《书愤》：“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宋代张辑写有《月上瓜洲·南徐多景楼作》：“江头又见新秋，几多愁，塞草连天何处是神州。英雄恨，古今泪，水东流。惟有渔竿明月上瓜洲。”

而南宋诗人杨万里则写下了七律《过瓜洲镇》：“夜愁风浪不成眠，晓渡清平却晏然。数棒金钲到江步，一樯霜日上淮船。佛狸马死无遗骨，阿亮台倾只野田。南北休兵三十载，桑畴麦垄正连天。”

杨万里诗的前两联写渡江的事，担心风浪阻航而不能成眠，清晨却风平浪静顺利渡江。在锣声中抵达瓜洲，接着就登上由运河入淮的船只。既然路过瓜洲，当然不能不想到发生在瓜洲的重大事件，杨万里在后两联抒发了对南北战争的感慨和对故人的怀念。

元朝时，瓜洲曾经是行省所在地，商贾云集，雅士纷至，更是留下了众多诗词歌赋。清代“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写下了《瓜洲夜泊》：“苇花如雪隔楼台，咫尺金山雾不开。惨淡秋灯鱼舍远，朦胧夜话客船偎。风吹隐隐荒鸡唱，江动汹汹北斗回。吴楚咽喉横铁瓮，数声清角五更哀。”《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不仅在瓜洲吟诗，还画有“天官图”。

如今的瓜洲已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中华诗词之乡。“瓜洲古渡”码头、乾隆御碑保存完好。兴建的诗廊亭，邀请国内书法大家书写历代文人墨客所写有关瓜洲的诗篇，并镌刻在石碑上，组成了“瓜洲诗书墙”，颇有西安碑林的韵味。

在瓜洲古渡原址修建了古渡公园，复建了彤云阁，建设了张若虚纪念馆。扬州籍唐代诗人张若虚在《春江花月夜》中描绘的“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盛景依然可见。闭目静坐，聆听有“孤篇盖全唐”之誉的《春江花月夜》，仿佛一轮明月正从江中升腾，江水滔滔，月色朦胧，令人如痴如醉。

登临瓜洲彤云阁极目远眺，江面上烟波浩渺，千帆竞渡，既有“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气势，也有瓜洲“瞰京口、接建康、际沧海、襟大江”的情怀。遥想当年舟楫浆影帆悬，再看今朝一桥飞架南北，瓜洲人的心中不仅有诗，更有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