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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秋凉初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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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智楣

立秋刚过,不多的几个时日后,客居的高原山间小舍四周,曾经在整个夏天,染绿过眼眸的那片郁郁青松,便有了淡淡的秋色。

特别是连日的秋雨过后,空旷绵延的高原群山,开始由绿转黄。才短短不过几天的工夫,夏日里鼓足了劲,旺盛生长的蓬勃草木。就仿佛约好了似的,不再集中精力地一绿到底,慢慢呈现出日益枯黄的迹象。

于是,远远近近的山色,渐渐有了层次。一层黄,一层绿,一层红,又一层绿,黄是淡淡的黄,绿是浓浓的绿,红是艳艳的红。站在小舍的二楼窗前,遥遥望去,绿色虽然仍是大地最明显的底色,但已掺揉进或黄或红的点点缤纷色彩,弥漫着一股绚烂的意味。

而窗外的阳光,也早已一改往日我行我素的浓烈,一天比一天变得明澈清亮。小舍那个不大的院子里,零星种着的几株草木,在白晃晃的阳光下,有些叶缘黄了,有些花儿谢了,一派萧瑟与清简。三两棵长在墙角的狗尾草,结出沉甸甸的草籽,没有了刚长出头时的俏皮和张扬,低眉颔首,散发出一种从容、坦然的气韵。

由夏及秋,在我长期生活的那个南方边境小城,天气并不会有太过突兀的转折。尤其是日日匆忙行走在钢筋混凝土的丛林当中,我几乎听不到时令转换的脚步声。因此,入秋后,每天傍晚时分,我都会踱步到客居的小舍附近,寻一片开阔之地,独自站在高原的高处,在夕阳的余晖中,看繁华即将落尽,世界慢慢袒露出的安详和空旷、纯粹和清爽。心境,也随之起伏,或幽静如山,或跌宕如流。有难以名状的情愫,轻轻涌进心头。

每每这时,我总会不禁想起清代张潮《幽梦影》中,关于四季的句子:“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诚然,春天是大自然本来面目,而秋天,则是大自然为了让人感受更多的情感,额外增加的一种情调。尽管夏天的余韵犹在,但西陆降临,万木摇落,人心常常暗暗滋生苍凉。

所以,千年前,婚后不久的李清照,才会在那个与丈夫分离的秋天,裹着满袖的菊花暗香,写下那首传诵至今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所以,那一年的秋天,已年近不惑的李商隐,独自入川赴职,再次踏上辗转漂泊、离乡背井、寄人篱下的生活时,才会在淅沥的雨夜,轻轻起身,披衣点烛,写下一首《夜雨寄北》,娓娓描绘出一场中国诗歌史上最漫长的秋雨。

秋风瑟瑟,万物始枯,多少人和事,转眼便已远远消逝。花谢了,明年会再开,人的心情却随着时光的脚步,一天天老去。时光易老,四时流变,人生往往都是一夜入秋。

天若有情,与人无二。昨夜,又一场秋雨过后,高原、小舍、山间、小院,秋凉已经初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