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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的记忆
董柏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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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蕾是有记忆的,而且是永恒的。当与年龄相仿的人凑在一块谈论起吃菜根(俗称菜蒲头)时,深藏于味蕾深处的眷恋瞬间被激活了,而所有熟悉的记忆又重新奔涌过来。
说起菜根,现今的人大都不屑一顾,往往被丢弃。大凡六七十岁上了年纪的人,却说菜根是一道美食。
我家离北海畈很近,隆冬季节,正是收割白菜的时候,田畈里会留下许多菜根。傍晚放学回家,我与邻家孩子结伴,带着工具一起去挖菜根。我们先是扒开菜根周围的土,然后用刀切断菜根。白菜根,个大、皮厚,不一会工夫,就能挖满一篮。田野里寒风飕飕,尽管小手冻得通红,也不怕水冷,在北海池边将菜根附着的泥土洗净,把满满的收获带回家。
母亲心灵手巧。我家的菜根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她深谙菜根的特性,要吃上菜根香的美味,急不得。母亲把洗干净的菜根摊在竹匾上将水沥干,再放入盆中装满清水浸泡,待水中透出气泡时,捞出装入坛中,发酵一定时间,以去除菜根的苦涩,逼出菜根的香气。这个过程绍兴人称为“霉”。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菜根告别了原有的状态和色彩。将入味的菜根从坛中取出,装入碗中,浇上菜油,用锅蒸炖,在弥漫着水蒸气的砖木结构的老屋里,那芳馥的香气便扑面而来。
一家人围着一张斑驳的四方旧桌,咀嚼那似酥而不烂的菜根,嫩汁一涌而出,在嘴里形成一种味觉的鲜美“世界”。此时,全家人齐动碗筷,胃口大开,霉菜头及汤卤很快见底。在啧啧的“讨添”声中,母亲笑着总会将这“保留节目”在下顿饭时再次“登场”。
霉菜头,味道鲜美,有一种神出鬼没般难以捉摸的品质。作为时令菜,感受其鲜味,自然韵味悠悠,回味无穷。若是大快朵颐,会让人肠胃失调,挖心刮肚难受,那就对不起大自然的馈赠了。
要想吃美味的菜根,并不是都得靠自己去田野上挖,要现成的也有。清晨,农民上城将菜根捎上农贸市场卖,很受欢迎。你需要的话,可与卖主讨价还价,按斤计量。但不管怎么说,菜根价格还是很低廉的,普通百姓都买得起。要吃出菜根的美味,也多有讲究。油冬菜的菜根,比白菜根来得“瘦”,皮薄、筋老、肉少,做成五香味,那别有一种滋味。烹煮极为简单,将洗净的菜根放入锅内,加上少量清水,同时放些许桂皮、茴香,用猛火煮,待快熟时加少量酱油,此时锅内溢出的香味充满整个台门,邻居闻之,都夸哪家的菜根煮得如此之香。
舌尖美味菜根香,并非受季节所限,即便是酷暑难耐的夏天,芥菜干的蒲头用来做汤,依然是一道美食。每到夏天,芥菜蒲头汤是我家晚餐的佳肴。这种菜汤,几乎家家都做。芥菜干在春天就制好储备着,到了夏天,母亲总会变着法儿烧出各样的菜汤:菜蒲头番茄汤,菜蒲头南瓜汤,菜蒲头鞭笋汤,菜蒲头虾汤等等。现如今,人们生活悄然改变,干菜蒲头汤成了农家乐的一道特色菜,游客青睐的绿色菜。
那些年的一日三餐,饭菜的味道,日子的味道,在我的记忆里袅袅蒸腾,成为远方的一朵一朵的云,飘远了,偶尔又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