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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首先是个植物王国
本文字数:1860
一本诞生于瑞典夏季小木屋的优雅小品,一次奇妙又有趣的乡间避暑之旅。作者以诗意而洗练的文字,呈现了一位文学家兼生物学家眼中的生命百态和物种进化史,同时呼吁人们与不同物种平等对话,和谐共生。
《夏日木屋札记》([瑞典]妮娜·波顿/著,薛荷仙等/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 年6 月版)
最终我明白了一件事:这座庄园的恬静表象是带有某种欺骗性的。生命和交流常伴我左右,尽管于我而言,它们中的大多数都只是匆匆过客。每当我沉浸于独处时,我总能在小屋周围遇到一些动物。而等我活跃的家人们一回来,它们就会小心翼翼地与我们保持距离,匿入背景音中。
植物则与动物大不相同。它们总与我们同在,正是它们的枝叶为我们增添了许多假日活力。树木撑起我们的秋千,花儿在餐桌上陪伴着我们,而我们也会为它们的繁衍而感到高兴。在铺电缆之前,我的园丁便种好了各类植物,现在它们已初现生机了。在北面的陡坡旁起防护作用的是委陵菜和丁香花丛,而在南面攀援而上的是一些金银花。在我栽培的覆盆子丛日渐枯萎时,甜美的野生覆盆子却在公共用地上蔓延开来。小草们大概也是如此,它们想要占领那没有灵魂的砾石地。那些不情愿地探出头来的草叶上还混杂着苔藓、山柳菊、剪秋罗和小片小片的景天,这些植物可以自我繁殖,已经适应了这片土地。
和植物一样,动物们也显露出了自己的意志。也许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独立,松鼠们忽视了我们为其设置的喂食器。而我们安装在朝南的那面墙上的小蜂房也受到了同样的冷遇。野蜂们颇有主见地从那儿飞过,却选择将门框上的蜂巢扩建到窗框上。它们对草木也有着自己的想法,毫无疑问,它们对单一栽培的草坪不屑一顾,却对紫景天倾心不已,雄蜂就为景天的快速繁衍立下了汗马功劳。
事实上,单调乏味的草坪也不合我的口味。18世纪时,它们是宫殿门前地位的象征,但如今,每家每户的房子周围都是这样的草坪。在美国,草坪所占的面积是全国玉米地面积总和的三倍之多。为了维护它们,人们耗费了数十亿美元、数百万公斤的杀虫剂和大半的淡水。
我的庄园能够自我调整,这实际上是一种解放。自从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后,他们的后代就一直梦想着能有一座自己的乐园,在其中汗流浃背地劳作。尽管我知道打理花园的背后可能藏有许多乐趣,但我从未特别喜欢过除草。事实上,我姐姐正是因为她家里新建的花园,而在一个新的国家扎下了根。
在庄园的林地里,果树很难茁壮生长,但那儿还有松树、刺柏、橡树和桦树。其中,最繁茂的桦树就长在小屋的两侧,一棵在门前,而另一棵在东北角。角落里的那棵桦树与小屋离得如此近,近到它的一根枝条都快要将屋子揽入怀中了,而它的树根也已将几块石板顶了起来。等到了秋天,园丁可能还得将它修剪一下。
树木和房子之间总是显得那么亲密无间。用于建造小屋墙壁、地板和天花板的木材承载着树木的记忆,而木材也能使房间变得又舒服又暖和。在过去,瑞典的一项传统是在房子旁种上一棵“守护树”,这样树根就会吸走地基的水分,就像树木的灵魂在守护着房子一般。也许这棵白桦树也把自己当成了一棵守护树?
由于这棵树就在阳台边上,所以很多时候我们总是聚集在它周围。待到天气晴暖之时,在阳台屋檐的树荫下坐坐,是件再惬意不过的事了,况且那儿的空间还足以摆下一张大桌子。每当我姐姐带着她最小的一群孩子和一帮孙儿来到这里时,我们三代人都会挤在那儿。而且,由于阳台只有三面墙,所以大自然也加入了进来。
有时候,大自然甚至会轻柔地加入我们所做的事中。先前,那群孩子中年纪稍大的几个一直在玩蜗牛。现在,孩子们又发现了一只蚱蜢,在给它取名为“费迪南德”后,他们将它暂时安置在一个长有青苔的碗里。这时,我想起了我姐姐曾讲过的一些故事,里面的主人公就是一只叫费迪南德的蚂蚁。她的一个儿子也继承了她编故事的能力。我最喜欢的故事与一只山怪有关,它的行动十分缓慢,看上去笨笨的,但只要它将手放在苔藓上,它就能得出任何问题的答案,因为自生命初始,苔藓便存在于地球上了。我想它是一只很聪明的山怪,懂得植物可以告诉我们许多道理。
在阳台上,我回想起了许多事。每当夜幕降临时,大家便会开始做游戏,就同我与我姐姐小时候一样。在玩一种记忆游戏时,我突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切都在新的一代中以新的版本重新开始着,就像树木在抽出新芽时也会生出年轮那样。
每年春天,树木都会重施魔法,将阳光和水变成叶子,而我每次都会感到震惊。等到连古老的松树都春意盎然之时,它们便要在各处撒播花粉了。我曾听闻,一平方米的空间里能容纳上亿颗花粉,对此我毫不怀疑。即使是那些落在屋顶和窗沿上的粉末里也闪耀着对未来的信念。
(选自《夏日木屋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