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良正

十年前的一个炎炎盛夏，凭着文学的恒久魅力，把黄河两岸一百多位作家，召集到了中原腹地一个叫环翠峪的地方。

环翠峪位于嵩山东北麓荥阳市境内。层峦叠嶂的山势，使这片浅山区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区域。沿蜿蜒山间公路，出则可通巩义，达荥阳，入则能进嵩山深处。环翠峪内，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天蓝气爽，气候宜人。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所在地，是修身养性的绝好去处。

与会作家在听课之余，常常三五成群，谈天谈地谈人生，论时论局论文学，海阔天空，自成话题。曲水中虽无流觞，漫游其中的各位文友，仍流露出喜洋洋的神情。我们悠闲在下榻宾馆的曲廊幽径，驻足水池边，花坛旁，聆听着远近的鸟叫和虫鸣，尽享自然无私馈赠。当阳光渐次升高，热浪袭来时，都不自觉聚拢到了树下。梨树，杏树，槐树，一展中原物种风姿，同时也为我们提供遮阴纳凉的好去处。

见物论物，遇事论事，是我们的特长，树下的人们自然少不了说树。说了一圈儿，竟然没人认出为我们遮天蔽日，提供荫凉的树的名字。仔细审视一下它吧：树身两搂有余，皮质类似于皂角树，树冠婆娑葳蕤，树叶呈奇数羽状，叶表似有蜡质，透亮反光，结有麻花状青荚角。多数人一再感叹：不知此树何许名也。还是当地资深作家道出了答案：这是红豆树。

红豆？红豆！

红豆生南国。我们受唐朝大诗人王维《相思》诗的“迷惑”太深了，一直认为它理所当然生在南国。其实，红豆树分布于我国亚热带及以北地区，属半常绿乔木。因其病虫害较低，一般树龄在千年以上。红豆种类很多，约百种，我国有近40种，主要为蝶形花科豆树属的花榈木、肥荚红豆、海南红豆等种类。眼前高大乔木，当数肥荚红豆吧？主干粗壮，给人以力量感，又怎能给相思挂上钩呢？

据说它果实晶莹红亮，久存色泽依旧，而且不蛀不坏，人称“假宝石”。镶嵌在戒指、耳环上，还能辟邪呢。古代青年男女，便把它作了爱情馈赠的无价信物，所以便有了王维的《相思》诗了。红豆入诗，并非王维所独有。在王维去世百年后，温庭筠再次以红豆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如果王维以红豆表达友人眷念之情，那么，温庭筠则纯粹是以女子口吻来述说男女的思念之情。

环翠峪是传说中轩辕黄帝和嫘祖相爱的地方，他们成就了人类数千年的爱恋神话。这棵红豆树莫不是他们当年遗落的相思热泪，升华成一个有关爱的标本，让后来者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对人类爱河做频频的回眸？

三天会期要结束了，为这次笔会新老文友，为未曾参加这次笔会的其他文友，也为铭记千年爱恋的美好传说，我摘回了一枚看似丑陋的红豆青荚角，以作纪念。

回来放在书案上，以后时日里，她由青变乌，由乌变紫，又由紫变褐。几天后，这枚荚角上，竟然睁开了几十个可爱的小“眼睛”，一个个红豆在张望着这个陌生的书香居室呢。啊，这精灵般的红豆，将和我一起，永远记着文学路上，让人值得回忆的每一个瞬间。

红豆生哪里？红豆生南国，红豆生中原。红豆除了生长在大地上，还生长在文人的心坎和笔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