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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星星
侯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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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在乡村一隅工作,到了晚上,偌大院子空荡荡的,我常常独自坐在石凳上看星星。
大地静谧,天空深邃,星星东一个西一个,一闪一闪地镶嵌在蛋壳一般的天幕上,不时发出一束束寒光,远远望去璀璨如碎冰。我凝视星空,最先找到北斗星,那么明亮,那么耀眼,拖着一条尾巴,在众多星星中脱颖而出。我继续寻找熟悉的星星,感觉每一颗都很灿烂,每一颗都很独特,每一颗都在等待我的观赏。
凉风习习的夏夜,虫鸣唧唧,繁星点点,星光彼此交织在一起,形成更亮更密的光芒。夜空热闹非凡,众多星星挤挤挨挨,微微仰起头,星光落在我的鬓发上,如白霜,似薄雾。星星缀满我的双眼,亮闪闪、明晶晶,我努力睁大眼睛,好让星星拥满其中。它们在我的双眸里徜徉,无拘无束,一会儿你追着我,一会儿我追着你,欢快得如同一串串跳动的音符。我故意快速闭上眼帘,一颗小星星来不及逃走,被我关在眼睛里,和我玩起了捉迷藏。
有颗孤星偏居一隅,斗转星移中,总是同其他星星保持一定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就那样孤傲地守着自己的位置,像是有什么心事,又像是在等待另一颗星星的到来。我不说话,星星脉脉不语,我们互相凝视对方,仿佛要猜透彼此的心事。我喜欢那颗孤星,把它想象成一朵花,一只鸟,一个天使,所以它在我眼里是美丽的、有趣的、善良的。
一颗流星“嗖”地划过天际,留下一串滑落的线条,淡淡的,浅浅的。沈从文说:“一颗流星自有它来去的方向,我有我的去处。”我敬佩那颗流星,从亘古的远方跑来,又奋不顾身投向去处,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留恋,是回到母亲的怀抱,还是追寻爱的踪迹,没有人知晓答案。
院子里有一口井,流溢的星光洒在水面,轻飘飘得像鸿毛。几颗星星落在井底,时而影影绰绰,时而摇摇晃晃,像蹒跚学步的孩子,眼看就要倒地,却又稳稳站住,然后一点点荡漾开来。井水洗过的苹果光洁如玉,我使劲咬一口果子,感觉同时吃了颗星星,星星和果肉一起滑进肚子里。想到它也许会像铁扇公主肚子的孙悟空一样拳打脚踢,我“噗嗤”笑出了声,笑声带着碎苹果和星星一同飞奔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一抬头,它又回到了天上,正眨着眼睛笑话我。
夜色温柔,星光如豆,我看着星星,遥想故乡的父母。星星连着星星,组成一条长长的星河,我在这头,他们在那头,纵然相隔千里,因为星河的连接,我们的心彼此还在一起,从未分开。夜半犬吠,那条星河停泊在窗棂,像母亲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进入我的梦乡。
福楼拜说:“我拼命工作,天天洗澡,不接待来访,不看报纸,按时看日出。”我未能按时看日出,但一定按时看星星。邻居养猫、养狗、养鸡,我养星星,只是我从不敢告诉大家,我怕他们笑我幼稚,笑我愚笨。我把星星养在眼睛,养在手心,养在心底。
喜欢泰戈尔的诗,“我相信在群星之中有一颗星星,引领我的灵魂,穿过未知的黑暗。”在那黯淡的日子里,庆幸养了一群星星,除了带给我许多微光和慰藉,还引领我的灵魂走向遥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