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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夏黛丽遇上李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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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贵

在西安上军校时,我喜欢上了逻辑学,且结业成绩得了唯一满分。所以喜欢,是因为好玩。比方说,我们一直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假如某地发现了一只白乌鸦,那么,这个全称判断还成立吗?这不是抬杠,也不是钻牛角尖,而是逻辑推定能否穷尽子项,结论严谨不严谨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对逻辑推理的兴趣,许多年以后,当我看了李洱的短篇小说《白色的乌鸦》,登时注意起他来。

李洱的本名叫李荣飞。那时的他,虽然是个青年文学爱好者,也尝试过写作,但因刚刚起步,“养在深闺人未识”。李荣飞曾写过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中篇小说《中原》,寄出去泥牛入海,连个回声都没有。小说的主人公叫李洱,于是就顺手拿来用作自己的笔名。“洱”字带三点水,可以会意为“水声在耳”或“耳闻水声”,有点不甘寂寞的味道。孰料,李荣飞化身李洱后,一路走来,异响不断,水声盈耳,不仅凭借作品《应物兄》获得了第十届茅盾文学奖,而且因《石榴树上结樱桃》非同凡响,无意间将水声扑棱到波罗的海去了。于是乎,在当代文学圈里,李洱声名鹊起,却没人知道他就是李荣飞。

李洱小说出版后,销量虽然还可以,但知道他的人并不多。德国有位汉学家夏黛丽,当她读到李洱的小说集时非常喜欢,想译介给德国读者,于是就四处寻访李洱。可打听了半天,人家告诉她,我向你保证,中国没有这个作家。

当夏黛丽联系上李洱时,这位老弟还有些意外,不清楚德国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的作品。2007年春季,《石榴树上结樱桃》的德文版上市,年内卖出了上万册。德媒评价说,谁想了解中国当代文学的现状,就应该阅读李洱的小说。从出版社和翻译那里,李洱了解到,许多德国人对中国农村的了解,是通过当年来中国的传教士写的书。当他们看到这本书时,非常惊讶中国乡村已经卷入全球化进程了。2008年底,默克尔访华,提出要与李洱聊聊。

在北京王府井君悦大酒店见面后,默克尔与李洱交谈了中国农业和农村问题。李洱介绍说,你很难想象,中国的农民坐在田间地头的时候,会谈到国际上发生的大事。聊到最后,李洱补充说,很多中国农民对西方的了解,可能要多于西方知识分子对中国的了解。默克尔听了以后点头说,这是事实,西方知识界应该更多地了解中国。

李洱对讲好中国故事非常用心,尝试用多种方式演绎人世间的悲喜剧。感觉上,李洱就像是一个笑傲江湖的弄潮儿,时而立于涛头,时而潜入水底,使出身段来,既标新立异,又不废传统,接地气,有人气,趣味性与思想性在他的作品中得到了内在的统一,恰当的呈现。其代表作《花腔》《遗忘》《应物兄》等,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说《花腔》是多调式转换的风云人物串台戏,那么《遗忘》则是多棱镜投射的灵魂穿越故事会,而《应物兄》上场后,就更是热闹得不得了。这部小说融各门类知识于一炉,信息丰富而又睿智,幽默风趣而又鲜活,蕴含的思想性也就不言自明了。

故事人人会讲,情趣各有不同。这里的情趣,可以是煽情的,催人泪下;可以是惊悚的,使人恐怖;可以是悬疑的,令人关切;可以是科幻的,助人想象;可以是好玩的,博君一笑。不论是哪类体裁或题材,仅靠文笔藻饰,“美文腔”十足,缺乏思想呈现,不过是肥皂泡而已,发人深省的故事更见功力。文学大家的故事之所以讲得好,是因为他们具有独到的思想表达技巧,能让人从他的作品中看到你我他的原形,触摸到真善美或假丑恶的质感。古今中外的文学史话一再告诉我们,唯独有思想的作品,才能打动人心,深入人心,从而超越时空,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