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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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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 走
爷爷说,他小时候冬天非常冷,吴淞江都结了厚厚的冰,村子里有人家办喜事,去河对面村里借桌子,直接在冰面上推着滑过来了。我没有见过吴淞江结冰,江面天天船来船往,从不停歇。内河风平浪静,冬天倒是经常结冰。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就听到村民出船的破冰声,竹篙敲打冰面,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接着是冰面的撕裂声,船只出河与冰块的撞击声,这在冬天的早晨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那时,冬天寒冷无比,取暖方法也很多。铜脚炉是每户必备的,在灶膛里取出没有燃尽的草木灰填入脚炉,捂手烘脚,寒意顿消。脚炉盖有眼,不适宜放被窝,被窝里放汤婆子。睡前在汤婆子里灌入沸水,拧紧盖子,塞入被窝,很快就暖暖的。我家的汤婆子是铜的,导热快,刚灌沸水时烫得不敢碰,母亲做了个布套子套在上面。
我们很早就上床了,什么电器也没有。电也是间隔日子限时供应。当有线广播里传来结束曲——笛子独奏《姑苏行》时,也就晚上七八点,村子里找不到人了。母亲靠在床头做针线,我在床上翻跟斗,从一头翻到另一头,累了困了才钻进被窝,冰冷的双手抱住母亲温暖的大腿。母亲冷得嘘了口气说,倷个小囡,一双手像冰凌棒一样。边说边帮我掖好被子。早上,母亲很早就起床了,做好早饭,把我们要穿的衣服裹在汤婆子上,棉鞋烘在脚炉上,一切都是暖和的。吃完早饭,背起书包和同村其他小伙伴一起向学校跑去。
冬天是农闲时节,大家喜欢聚在一起晒太阳聊天,捧着脚炉或汤婆子不方便,大家用一种简便的取暖方式——盐水瓶灌开水。那时盐水瓶都是玻璃瓶,自己挂水时带回家,或者去医疗站、卫生院讨要一个,去掉瓶盖外层铝皮和瓶身的标签纸,灌入热水就是一个很好的暖手工具了。我们男孩子有一种取暖的游戏,分两队背靠在一面墙上,对着拼力挤,挤出来的跑到队尾再挤,如此往复,身上很快热烘烘了。棉袄挤破,露出白白的棉花也不在意,晚上母亲自然会缝好,第二天照样玩。那面灰白的墙壁被挤得闪着油亮的光。
对我们小孩子来说,冬天最喜欢的地方应该是灶台后烧火的地方,总是起劲地帮大人往灶膛里填柴火,灶膛里的火焰将小脸烤得通红。外面天寒地冻,那块小小的空间每天总有几个时间段温暖着。
我们也经常去烧野火。冬天万木萧条,野外到处是枯萎的野草,芦苇虽然也枯黄,但白色的芦花竟然没有凋落。用火柴点燃后,看着一片野草或者芦苇快速地燃烧,火焰的热流扑到脸上,但暖意很快就消散,只剩下一处不规则的焦土。腊月二十四,烧野火名正言顺,大人说那叫“点财财”, 火点得旺,来年财运也旺。当天吃过晚饭,天也黑了,大人小孩抱着几捆稻柴把,来到各家的责任田,田里麦苗刚探出头。我们点燃火把,在自家田里奔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都是些朗朗上口的顺口溜。此时望去,原野里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
最快乐的事情与吃有关。捧着脚炉蹲在墙根下,晒着太阳爆蚕豆吃。在脚炉里放入稻壳,慢慢煨烧,然后再撒一层稻壳盖灭火,用竹筷子夹了晒干的蚕豆放入炭灰里面煨,“啪”的一声蚕豆爆裂开后,就熟了,夹出来,排列在放倒的脚炉提手与脚炉口之间的空档里,等不到凉透,抓起来就吃,别提多香脆了!当然还有煨山芋。灶膛烧火时,挑几个长条形的山芋埋在柴灰下,等一顿饭做好,灶膛里的火灭得差不多了,扒出山芋,剥掉皮,外焦内黄,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真是无法言说的口舌享受。
小时候的冬天虽然冷,乐趣与温情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