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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跋之美

    本文字数:1452

钱续坤

一般来说,作者对出书的愿望向来都是很大的。将发表的长文短句筛选结集,或把新著的佳构妙制整理成册,付梓之前总会觉得缺少点什么,那就是序或者跋。许多读者也有读书先读序跋的习惯,他们甚至把序比喻为“游园的好向导”,把“跋”暗指为“精美的后花园”,捧读在手,沉浸其中,细嚼慢咽,惬意无比。

序又作“叙”,或称为“引”,古代多将其排在书的末尾,如《史记·太史公自序》;后来一般放在书的前面,所以又叫“前言”,而谓列于书后者为“跋”,亦称“后序”;由于两者体例略同,于是又合称序跋文,内容在于说明书籍著述或编辑出版的意图、宗旨、过程、编排体例及作者简介等,它可以由作者本人扼要归纳全书的主题及对有关问题的写作心得,也可以由旁人对作者和作品作出中肯概略的评价。不过这旁人大抵是不凡的,不算权威也称得上名流,至少可作师长,因此每每读到那些言简意赅、坦诚直陈的序文,便能很自然地品出其中的“美”来。

序跋之美,美在手法多样。序跋的写作手法大多是夹叙夹议,偏于叙的,有散文的特点;偏于议的,有论文的特点。散文也好,论文也好,都要言之有物。散文要以材料的丰富和文笔的多姿见长,论文则要以论点的深刻和分析的透辟取胜。《史记》中的书、表、传的序,都是在议论中夹着感慨,借以总结历史教训、表达作者的政治见解和对所记叙的人与事的态度。《战国策序》则历述从春秋至战国的转变,通过叙事表现作者的道德礼义观。抒情成分较多的序,多半是为诗歌唱和的集子而作,例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等,不过此类序跋的抒情,仍然离不开议论和叙事。

序跋之美,美在耐人寻味。《郑板桥集》的小引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这篇小引是以序论序:“板桥诗文最不喜求人作叙(序),求之王公大人,既以借光可耻;求之湖海名流,必至含讥带讪,遭其荼毒而无可如何,总不如不叙(序)为得也。”这种以“借光可耻”“不趋名流”的品节,不仅是其铮铮铁骨的真实写照,而且与当今那些言不及义、无病呻吟的应酬之辞,形成鲜明的对比。因此从这种意义出发,作序应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真正有见识的人对其应是慎之又慎的,因为好的序文不但能定评一部作品、一个作家,有的还能成为一篇有价值的文论,对后人产生极其深远的影响。

序跋之美,美在真知灼见。鲁迅先生一生就写了许多序文,其《〈呐喊〉自序》既说明了自己创作小说并把小说命名为《呐喊》的缘由,更重要的是从其生活经历和思想发展中,反映出他在那个历史时期的社会观、文艺观和创作态度;同时,他还鼓励青年作家走上文艺创作的道路,并为他们不辞劳苦地作序,如叶紫的《丰收》、萧红的《生死场》、柔石的《二月》等,这些序文所表达出来的真知灼见,都已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珍贵的文艺评论资料。另外,朱自清序俞平伯的《燕知草》、周作人序刘半农的《扬鞭集》、汪曾祺序何立伟的《小城无故事》等,读来不禁令人拍案叫绝,击节吟哦!

近读一些新版书籍的序跋,言之及义者,或引人入胜者,实不敢恭维,更多的则是一些酬酢之言、敷衍之词。为他人题作序跋,至少应具备以下两个条件:同著者的关系;对作品的见解。尤其是后者,更要从所序跋作品的实际出发,不以谀辞自欺,不以诳语乱弹,这样的文字对作者才有裨益,对读者才有教诲。1932年,现代作家阳翰笙的长篇小说《地泉》再版时,约请茅盾为其作序,茅盾直言相告:“要我写序,就得批评你的作品。”后来茅公用了将近一半的篇幅,分析了作品中存在的公式化、脸谱化等缺点,阳翰笙也一字未动地编进了《地泉》的新版内。这段文坛佳话的意义,远远超过了小说与序文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