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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二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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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波

元旦,乡下都称阳历年。记忆里,每过元旦,用祖母的话来说,那是公家人的节,似乎与整天同泥土打交道的乡下人并不相关。

对少小的我们来说,元旦最大的收获就是班主任数学老师把脸放松下来,宣布放假一天,可以痛痛快快地撒野溜欢了。

到处天寒地冻的,屋檐下挂着长长尖锥状的冰棱,村前池塘也结上了厚厚的冰。童年顽皮的天性,没有溜冰车,我们也偷着尝试在冰面上滑行的快乐。折几根树枝绑成溜冰车的模样,一人坐在车上,一人在后面推。冰面像抹了油,一不小心,就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笑得塘边的柳树都会打颤。更有会玩的,陀螺也赶上了冰面,竹杆上拴上布带,把陀螺抽得啪啪响,越转越快,要把我们的笑声带上天。不走运的邻居家二黑踩破了冰面,掉进冰窟窿里,成了个落汤鸡,大家笑翻的同时,少不了的是二黑爸妈的一顿臭骂,整个村子都听得到。

阳历年这一天,如果天好,父亲母亲多会选择除尘,也就是大扫除迎新年,家里凡是能搬出来的全都搬空到院子里,被褥也都全部拆洗,棉絮支起来晒。母亲坐在小凳上,细细搓洗被套,然后再挑到河里清。父亲则砍下竹枝,扎在一根长竹杆上,扎成一个扫把,把屋内一年积攒下的灰尘、蜘蛛网扫了个干干净净,老屋也像人一样,换了个面,里外通亮了许多。

正午,阳光晒得人脸上微微发烫,屋檐下开始滴滴答答,一家人在院中围着小桌吃饭。祖母每年都会简便地烧上一锅大锅菜,刚杀完年猪,猪身上的边头边脑、杂碎正好一锅烩,炖上腌白菜,切上红辣椒,煮得直冒泡,炉子上青烟缕缕,暖阳挂在院正中,那舒服劲没的说,吃得人额上直冒细汗。时过多年,祖母的大锅菜还时常在心头翻滚。晚上,钻进浆洗一新的被窝里,里面像是塞了一块火炭,暖和,舒贴,满满一窝阳光的味道。

上了初中,班主任是位城里来的女英语老师,拿那时时髦的话来说,洋气。穿高跟鞋,烫波浪卷,穿的衣服也很别致,还时不时和你来一句洋文“goodmorning”,一下子把我们这些“乡巴佬”弄蒙了。

新派的老师当然有新派的做法。每年元旦,班上都要组织联欢会。大家把课桌围成一圈,摆上糖果、瓜子、花生,班主任也把她的“三洋”(录音机)提溜出来,大家边吃边唱,轮流表演节目。这时,镇上的学生多少见过些世面,唱歌跳舞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我心里却突突跳,生怕老师点到我。好在班主任看我英语学得好,放我一马,没让我出洋相。

联欢会的明星是属于班主任的,她给我们表演舞蹈迪斯科。劲爆的音乐响起来,老师的舞姿优雅美丽,把我们的手掌都拍痛了。老师一边跳着舞蹈,一边还大方地拉会跳的同学加入舞池,晚会也达到了高潮。

转眼人至中年,从指尖滑走的阳历年、农历年也越来越多,对年的企盼,再也不是儿时想吃肉、吃糖的简单了,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和亲情的愉悦。想起少小过阳历年的一幕幕,还是那么拙朴,温暖,明亮,如拾一缕昨日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