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女排里约奥运会夺金的场面让人激动。

问问周围的人，有多少人还记得里约奥运会上中国军团夺得了多少枚金牌？答出来的不会多。东京奥运会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终于将在7月23日揭幕了，四年一度的盛会变成了五年，不少中国观众还是被吊起了胃口——这届奥运会会有什么不同吗？

1984年，中国第一次参加洛杉矶奥运会后的相当一段时间，国人对奥运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之所以关注奥运会也与金牌紧密相关：他们会罗列出中国选手的每一个闪光时刻，会为此而兴奋或者失落很长时间。然而，从里约奥运会开始，让人意外的是，根据国内一家门户网站提供的大数据显示，网民对金牌的热度指数已经呈下降趋势。

无可否认，东京奥运会开始后，仍然会出现大量与中国选手表现有关的关键词，比如里约奥运会上的“洪荒之力”、“何姿被求婚”、“张继科醒醒”等等，这些都一度成为国人的谈资，但总体而言，要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样，奥运会成为经久不衰的话题的情况已经很难再出现了。

体育比赛的魅力就在于那种不确定性，在于那种突然而来的兴奋与幸福的感觉。2016年8月17日，里约奥运会中国女排以小组第四晋级，却在四分之一比赛中3比2击败了势在夺冠的东道主巴西女排，这场一波三折的比赛在击碎了东道主观众内心的同时，也振奋了无数国人的心。一位国内媒体记者小凌，本来对中国女排几乎不抱信心的他在观看比赛时热泪盈眶，赛后他写下一篇热情洋溢的文章极尽夸奖。他私下坦诚地说：“其实之前写好一篇文章准备骂人了，没想到打了这样一场荡气回肠的比赛，稿子是重写的，值！”。

每当涉及中国队的重大比赛，微信朋友圈里立刻被中国运动员刷屏。里约奥运会女子10米气手枪决赛，90后姑娘张梦雪为中国夺得首金，立刻引爆了朋友圈。据说她的家乡济南虽然不让放鞭炮，但不少市民还是买了去乡下放，只为表达内心的那份喜悦。

对于不少人来说，体育在自己的生活里并不算重要，但往往会被奥运会的魅力折服。辽宁海城的中学教师张文龙偶然看了一场里约奥运会的羽毛球比赛后欲罢不能，不仅羽毛球比赛坚持看，其他比赛也几乎没落下，就此变成了一个体育迷，“我自己都没想到会突然喜欢上体育，竞技体育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里约奥运会上对中国观众来说最著名的关键词就是傅园慧的“洪荒之力”了，加上她的搞笑表情，一夜之间刷屏各大媒体。第二天，河北音乐人王庆宇甚至花费4000多元，将“洪荒之力”在国家工商局注册商标，大数据显示，10天之内，国内媒体有32800多篇文章的标题使用了“洪荒之力”这个词语！

另一个引发大量关注的是张继科。8月10日，张继科参加乒乓球男单比赛，对阵日本选手。由于比赛因故推迟半小时，赛前10分钟他还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补觉。上场后张继科状态极差，3比7落后，主教练刘国梁对他大声说：“这样打肯定不行啊，你得醒醒啊！”一句正常的话却在微博上成为热门话题，“张继科你醒醒啊”被无数网友制作成各种漫画，让两位事主本人也大呼想不到。

中国网民也没放过外国选手。菲尔普斯夺得本届奥运会个人首金时，中国媒体却突然注意到他身上因为使用拔罐治疗而落下的小红点，“菲尔普斯为拔火罐代言”一下子也成为中国网民热衷讨论的话题。

南京一位资深媒体记者殷小平表示，“以前版面紧张，能上版的都是夺金牌的运动员，铜牌都很难见报。”然而在里约奥运会上，对金牌的关注虽然仍在，但越来越多赛场之外轻松的东西挤上了重要版面，甚至是头条。这表明随着时代的进步，对于大多数欣赏奥运会的观众来说，金牌固然重要，但快乐更重要。

30多年前的奥运会，中国观众唯一关注的就是金牌，有人甚至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莫斯科奥运会被抵制，中国最辉煌的一次奥运会经历或许应该提前四年。华南师范大学教授、著名体育学者卢元镇表示，上世纪80年代，整个国家百业待兴，亟需一种力量重新将民族凝聚起来，凝聚人心最好的办法就是体育比赛，“排他性最强的东西，最容易凝聚人心”，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需要用体育去振奋民族精神，去得到世界认可。61岁的南京商人邢一博至今还记得那个时代的奥运英雄：“第一块奥运会金牌是许海峰，女子第一块是吴小旋；中国女排击败美国夺冠，发最后两个球的是侯玉珠。”

世界级的体育盛会，在中国被寄托了太多体育之外的东西。南京的公务员王宏回忆说，“1988年奥运会，中国只拿了5块金牌，当时我和我的同学都极其失落，甚至感觉中国崛起的步伐被减慢了。”由于对金牌的过于看重，以致运动员参加奥运会时会背负过多的压力，赢了可能一夜成名，走上神坛，输了就是千夫所指堕入深渊，李宁和朱建华都曾有过这样的遭遇。

2008年是个特殊的年份，5月份，汶川地震；8月份，中国首次举办奥运会并以51金登上了世界体育巅峰。南京师范大学的沈孟缨教授说，本来不是很关心体育的，但北京奥运会给我一种特别的感动，在经历了那么大的磨难后，我们还是站起来了，甚至站得更高更直。

北京奥运会后，媒体开始对金牌逐渐淡化起来，不少体育迷也越来越成熟，他们在欣赏高水平体育赛事的同时，往往更在意比赛的精彩程度。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孙杨没能进入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让人很意外的是，网民对他的失利表现出极大的宽容。在南京一家媒体供职的孙庆说，以前看比赛砸过茶杯和BB机，现在也会开心和失落，但大多数都能以平常心来对待了。卢元镇分析说，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市场经济，很多人一直在成功与失败之间摇摆，社会对失败的容忍，让人们觉得竞技体育的成功和失败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心理也愈发成熟，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对于金牌的渴望已经度过了焦渴时期，他们更关注健康更关注民生，不再把金牌作为单一的衡量国力的标准。对于即将开幕的东京奥运会，或许你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人仍然会关注，会呐喊，会兴奋，但那种快乐不快乐都是暂时的，毕竟生活里有太多值得关注的东西。

赵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