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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成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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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娟娟
一个人站在小亭子里,立成感叹号。吹风,不见风。
闷湿的空气如一个巨大的鼻孔,对着我直喷,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血管也压抑起来,体内的血液在某些时段内,似乎都凝滞了。天上的云,沉沉欲坠。日色不佳,隐于云端。偶尔有一只飞鸟,也是急急赶路,不会眷恋这样的天地。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无数的画面在相撞。狰狞的面孔,刺耳的叫嚣,无力的劝慰雨刷般在左右摇晃。越想越揪心,两条腿似乎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努力想让自己平复下来,无奈平静中有暗流蠢蠢欲动,一次又一次地将愤怒懊悔无限放大。这成了人与痛苦回忆的博弈。
一个手持收音机的老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激越的舞曲乐声如一柄利剑,劈开混沌,换来一片晴好。“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凤凰传奇粗犷激越的声线拉成一袭绵延起伏的红纱巾。老人头发花白,衣着朴素,一双布鞋不染纤尘。他大步跨越,两臂大开。他的步伐轻快,有节奏,脚底带风。从我面前穿过的时候,丝毫不觉是个老人,而感觉是个年轻的小伙。老人走过的地方,草木轻摆,鸣虫应和。不知不觉,沉闷的空气有了生气。
看着远去的老人,我想起了爷爷。几年前,爷爷在世时,曾坐中巴车去城里走亲戚,结果被小偷扒去五十元钱。那钱是放在棉袄内兜里的,还留着爷爷的体温。因失窃,爷爷很快就回来了。那天,我看到爷爷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尽管他带回来的大布包鼓囊囊的。
爷爷一辈子老实仁厚,不愿将人往坏处想。当别人问起失窃一事时,他只淡淡地回:那小偷也是急需用钱的。爷爷生活清淡,爱喝茶,喜花草,常教导我们“再苦的日子,也能熬成一朵花。”
夕阳在天边映出恢宏画卷,凝成大朵云团的边儿泛出耀眼的金光,远去的老人在余晖中似乎也镀上了一层金边。金色,是如此鲜明而锐利的色调。夕阳挥洒出无数支巨椽,在天地间描摹。脑中,不由地跳出“磅礴”二字,继而又想到了生命。生命因暖而缔结壮大,因暖而遍及四方。西边的云彩开始翻滚,绚丽夺目,缱绻翩然。一瞬间,头脑处于静止状态。污浊、凹糟、愤懑、痛苦仿佛被吸进一个无底洞,再也不想回望。唯一关注的,就是眼前大开大合的壮阔。
街边传来阵阵鸣笛。视线又转向街道。电动车两三结伴,在林阴道里飞驰。公交和小汽车按部就班地奔跑。步行的人,或阔步前行,或挽手散步;放学的孩子乖乖地坐在大人的后面微笑。来来往往间,脚底颤动,薄尘轻扬。腿,不自禁地想要去追。追什么呢?不知道,也不去想。只是生出一股力量,就是想将它迈出去。
终于,迈出了一步,跟着,迈出两步、三步、四步……越走越快。和着夕阳迈步,吐着浊气迈步。指尖划过清凉,发丝飘成柔纱。忽而,就踩出了一条路,一条能开花的新路。